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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6. 韓孝梨

『愛情可以彌補遺憾,可往往製造更多遺憾的,卻也是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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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撥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這是尹智羽打給韓孝梨的第二通電話,仍然忙線中,她焦急的揉了揉頭髮,最後只好打給朴書蔓。

「喂…。」

現在是半夜十二點,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迷濛。

「書蔓,妳可以幫我看看孝梨家發生什麼事了嗎?」

尹智羽緊張的忘了告訴她來龍去脈。

「智羽?孝梨怎麼了嗎?」

朴書蔓的聲音聽起來是清醒多了。

「說來話長,妳可以先過去孝梨家嗎?」

電話另一頭開始有了布料磨擦的聲音,想必她已經開始動作了。

「好,我馬上過去。」

尹智羽掛掉電話,現在只能等待書蔓的回應,她不喜歡這種感覺,那種力不從心的無力感湧動著。

「希望一切都只是惡夢…。」

尹智羽望著窗外,晚風繾綣著窗簾,靜夜的墨色染上最使人不安的劇本,一點點的侵蝕今晚的十二點。

「打電話是不是…,操!老子都被妳害慘了,還打啊!」

韓父一步步的逼近,韓孝梨就一步步的後退,最後貼上打不開的房門。

外面的燈開了,接著是微弱的腳步聲,門外響起了韓母的聲音。

「孝梨?孝梨啊!」

急促的敲門聲落在門上,孝梨的背脊感到一陣陣的振動,那讓她安心許多,至少讓她知道,外面還有韓母。

「閉嘴!吵死了,妳們母女都是賤女人,我這麼努力養家,妳們給我什麼回報!」

外頭的韓母似乎沒想到韓父會再回來,叫喊聲戛然而止。

「的確,在你還有工作之前,都是你在養我們。」

韓孝梨抓起一旁的東西,她也沒認真看手上拿了什麼,只是下意識的防衛自己。

「但現在養活我的是哥跟媽,你算什麼啊。」

她深褐的雙瞳閃著厲色,即便她的手已經抖的快抓不穩手上的東西。她緊了緊手掌,發現那是她剛剛拿來砸韓父的鬧鐘。

外面又響起了一個人聲。

「孝梨,妳從門上離開。」

是全宇誠。

她趕緊把手上的鬧鐘扔向韓父然後從門前躲開,接著就是一下有力的撞擊。

「操…都是賤胚,妳們都是賤胚!」

韓父扶著已經被鬧鐘敲了兩下的頭,瞪著韓孝梨的雙眼滿是通紅的血絲。

韓孝梨冷哼一笑,說道。

「賤胚生的孩子,當然是賤胚。」

是啊,賤胚。也許打從一開始決定接受聖允的要求時,她就註定走上這條路,作賤自己去附和男人,乖乖接受一切命運。

但現在的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韓孝梨了。

「但我要當一個願意為自身反抗的賤胚,而不是怨天尤人的爛人。」

被持續撞擊的門鎖終於被撞壞了,全宇誠從外頭踹開了門進來,後頭跟著兩、三名員警。令韓孝梨驚訝的是,連朴書蔓都來了。

警察很快的帶走了韓父,並向韓家道歉,不會再讓他靠近韓氏母女。

「孝梨,妳還好嗎?」

書蔓一臉擔憂,即便她看來是那麼的睏倦。

「沒事了。」

她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一切都結束了,韓孝梨當然也打了通電話向尹智羽報平安。

「妳真的嚇壞我了。」

電話另一頭傳來智羽的嘆息,她難得的這麼擔心韓孝梨。

「要不是我這次跟妳作同樣的夢,我根本不知道妳有這樣的秘密。」

孝梨多少有些內疚,她是不該瞞著自己最要好的朋友。

「妳要記得,妳還有我們。」

尹智羽的這番話,牽起了她的視線,凝在眼前握著她的手的朴書蔓。

「謝謝妳們。」

開頭的第一個音牽起她淡淡的笑容,然後化成一句濃烈單純的感謝。

當我攤開我的懦弱,誰會傷害我、誰會心疼我。一瞬間,韓孝梨的問題有了答案。

尹智羽靠在公車扶手上打瞌睡。

雖然稀奇卻也沒法怪她,畢竟她幾乎熬了整夜。

隱隱約約間,她的額從冰冷的把手轉而靠在溫暖柔軟的地方,她是有些好奇,但實在睏的睜不開眼了,直到公車叫站名了,她才恍惚的醒了過來。

她發現她枕著一個溫熱的剛好的胸膛,頭上傳來一陣熟悉而慵懶的聲音,磁性中帶點玩味。

「妳怎麼比我還能睡。」

她抬眼對上栗默的訕笑,耳根子千載難逢的染上了鳳仙花紅,淡淡暈開在那有些蒼白的臉。

「…白痴。」

智羽轉身刷卡下車,本以為他會就此打住,沒想到栗默竟然追了過來,箍住她的右手,帶她往反方向走。

「吃個早餐,也許精神會好點。」

他咧嘴一笑,這才發現原來他有個小虎牙。

「你應該多笑的。」

尹智羽裝作不經意的玩弄髮尾,對著正在點餐的栗默說道。栗默交了菜單後,像是拎著小貓一樣的,把智羽拉到座位上。

「妳也應該多笑的。」

她皺著眉,整理著剛剛被他抓皺的領子。

「怎麼扯到我身上了。」

尹智羽看看手機,還有十五分鐘才遲到,應該夠他們吃早餐。

「等等的歌唱比賽,加油。」

栗默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又恢復了平時的撲克臉,打了個大哈欠。

「…謝了。」

尹智羽看著一樣樣端上桌的早餐,小小的牽起嘴角。

也許有的時候沉默也是一種溫柔,又有的時候面無表情其實不算冷漠,每個不擅微笑、不愛說話的人,都用他最小心翼翼的姿態,守護他所在乎的一切。

李多敏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大半邊,韓家外頭也安靜下來了。

唯獨只見全宇誠一身疲憊的站在外頭。

「怎麼了?」

多敏有著一頭紅豔的短髮,妝容也是濃妝豔抹的,但聲線卻出乎意料的溫柔。

「…我還是不太敢去見孝梨。」

他扯開一抹勉強的笑,比起初來乍到之時的陽光氣息,現在更像是罩上了一層厚厚的灰。

李多敏見狀,只是拍拍他的肩頭,獨自一人進去屋裡。

客廳裡的母女依偎在一起,韓母是多麼自責自己沒早點發現孝梨的狀況,而韓孝梨只是拍拍她的背,告訴她一切都結束了。

結束了。韓孝梨這輩子最害怕的事物,卻還沒克服。

「孝梨你好、韓媽媽你好。我是社工人員李多敏。」

她微彎紅唇,翹了個好看的笑。

「孝梨啊,妳還是因為經歷的關係,很害怕跟陌生男子相處嗎?」

多敏的直言不諱自然是讓她吃了一驚,但不至於無法招架。

「不是沒辦法跟男生相處。只是……,全宇誠會讓我想到…另外一個人。」

她的生命裡,那個曾讓她信仰,卻也重重摔傷她的少年,彷彿仍在那輕狂的琥珀眸光裡,閃爍那時青春的點點苦澀。

直到他離她不知道幾個紅綠燈、不知道幾個季節過後,他的人生,再跟她無關痛癢。

張聖允,是她這輩子最大的燒傷,烙在心上,無法忽視與抹滅的疼痛。

從此,韓孝梨的意識認知到,這世界上從來就只有崇尚利己主義的男人。

所謂騎士或是王子,其實也不過就是利用公主的柔弱去襯托自己的重要與尊貴。

或者說,不可或缺。

男人總是希望自己能再不可或缺一點。

但女人又何嘗不是呢?男人往往製造出女人的懦弱,然後告訴大家,只有女人是需要保護的,所以男人是不可忽視的存在。

把自己捧的高高的,腳下踩著的,是忍氣吞聲的女人。

韓孝梨比誰都明白這種被踐踏的滋味。

「而那個人,是我這輩子再不願想起的男人。」

她淺褐色的瞳孔裡,無盡放大那句話的意義,直到吞沒了多敏的沉默。

「但,他終究只是他。」

李多敏跟全宇誠早就了解韓孝梨的狀況了,所以明白她口中說的人指的就是張聖允。

「妳沒有辦法把所有有同樣色澤眼睛的人全都隔離在外,孝梨,妳在執著什麼?」

韓孝梨抬頭,對上她淺粉色的眼。

「就像不是所有女人都是懦弱的,也不是所有男人都是自私的。」

她起身,微微一笑。

「我相信妳不是膽怯的女生,而宇誠也不是自私的男生。也許,妳應該給自己,還有他一個機會。」

語畢,她晃著那頂灼眼的髮轉身離去。

韓孝梨看見了,那雙同樣的琥珀色,卻又不同於當年的眸光。

慢慢愛上我,然後愛我很久很久很久。久到我們忘記自己早已白髮,執著的牽起對方的手,即便雙手已經失去力氣,卻還願意為對方的掌心,微微沁汗。

也許,她早就等不及給全宇誠一個機會了。

歌唱比賽的排場很大,至少對於第一次看見E高操場擠滿人的盛況的尹智羽來說,真的很熱鬧。底下除了像螞蟻一樣多的觀眾,當然還有氣勢非凡的評審們。並不是說他們多神氣,而是光坐在那就給人一股壓力。

尤其是春宇凡。

一臉冷然的看著整場比賽也就算了,評語也是一針見血到不行。

「小羽,妳很緊張嗎?」

白若盈晃著深藍色的馬尾走了過來。

「興奮大過於緊張。」

她深深一笑。智羽是真的很喜歡站在舞台上,當鎂光燈的焦點放在她身上的時候,全身感覺快不是自己的一樣興奮。

沉醉在舞蹈與音樂裡,已經很久很久沒那樣了。尹智羽的腦海裡開始搜索那種歡快的經驗,有是有,但那些記憶裡的表演場合都沒今天這麼盛大。

她們的前一個參賽者表演完了,郁懷穎這時才提著木箱鼓過來。

「還以為你不來了。」

白若盈難得嚴肅的皺眉。

「抱歉,事情耽擱了。上台了。」

郁懷穎咧嘴一笑,率先走上舞台,他一上台確實引來不小的尖叫,但他自行定位在舞台後方,把前面的部分讓給白若盈跟尹智羽。

尹智羽一上台就從雜沓的人群裡,找到了冬雪凌,隔壁挨著李翊翎、林子又跟李彥名,後面站著栗默。

「讓我們掌聲歡迎二十號參賽者,尹智羽、白若盈、郁懷穎。」

底下一片掌聲,接著尹智羽聽見了李翊翎圈著嘴大喊自己和若盈的名字,然後便是一片靜默。

「我們今天要演唱的是碧昂絲的If I were a boy。」

白若盈先開口講了介紹詞,轉頭向智羽點點頭,示意可以開始演唱。這時,她乾淨的聲音才透過麥克風放送出去。

尹智羽的聲音剛落時,腦海裡浮現的是韓孝梨的面容。

那個曾因為一個男孩而欣喜若狂,也因為一個男孩墜落萬丈深淵的女孩。

她知道,她不是為了自己唱這首歌的,打從一開始選歌的時候,她就想起韓孝梨之前常唱的這首歌。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孝梨也哼過Lost star,但這首的記憶卻更為深刻。

也許是因為當初她唱這首歌時,心裡滿是惆悵吧。

國二的她,是智羽來不及認識的她,也是書蔓未曾認真了解的她,然而那段時光的她卻負著最重的傷。

那段感情,填補了孝梨的遺憾,卻也製造了她生命裡最大的痛苦。

 

「If I were a boy(如果我是男生)

I think I could understand(我想我能明白)

How it feels to love a girl(愛上一個女孩是什麼感覺)

I swear I 'll be a batter man.(我發誓我會成為更好的男人)」

 

智羽的歌聲即便清冷,卻是溫柔的,因為那不僅僅是孝梨曾經的希望,更是她內心深處心疼著韓孝梨的心聲。

她有些快聽不見白若盈的吉他聲,也忘記郁懷穎的鼓聲,她只記得,她一睜開眼睛,就能看見栗默正淺淺微笑的看著自己。

在他面前,不知為何的竟讓智羽感到萬分放心。

尹智羽深深一笑,把麥克風從架上抽起,像是在昭告天下,像韓孝梨一樣的女孩是多麼值得被愛,可卻仍然有那麼一個男生輕視她所奉獻的青春。

 

「But you're just a boy(但你只是個男生)。」

 

尹智羽最後一個音輕輕的牽起一點餘音繞樑的韻味,為韓孝梨的惡夢緩緩的畫下一個句點。

深藍色的眸在人海裡搜索著,每當自己疲倦時,總是第一個察覺到的他。

那個少年。

是否有一天,尹智羽也會因為栗默而經歷孝梨所經歷的一切?

是。

否。

以上皆是。

 

下集待續_

_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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