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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5 2002

『如果我是男生,我一定能了解該怎麼追求女生。可惜我從女孩變成了少女,中間完全沒有任何日子是讓我從男兒身中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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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韓父所待的公司惡性倒閉了。

這是始料未及的,那年韓孝梨剛升國一、韓世浩升高一,正是家裡最需要用錢的時候,韓父前前後後找了許多工作,但神奇的是沒有一間公司願意雇用他,久而久之他也就自暴自棄了,家裡的兩個孩子都是就學貸款加上母親打零工賺來的錢勉強讀書。

這件事尹智羽跟朴書蔓當然不知道。

國二那年韓孝梨下定決心要去打工賺錢,至少分擔家裡重擔,而韓世浩則是決定高中畢業就去找工作,對此,韓母是滿懷愧疚的。

「媽,不用感到愧疚,這不是妳的錯。」

她永遠記得她母親那雙手,沒日沒夜的折著家庭代工要她折的披薩盒。

她希望有一天,韓母的雙手可以不用再折著披薩盒。

「孝梨?」

全宇誠有些磁性的嗓音叫著韓孝梨的名字,這才讓她回過神來。

今天是星期六,她在準備早餐等等要出去和朴書蔓會面,但是她們家目前是屬於社工關懷的對象,因此全宇誠變成了負責固定時間來探望她們的社工人員。

「…你有什麼事嗎?」

她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口氣充滿不悅。

「妳等下要跟朋友出去啊?」

宇誠似乎不受她的語氣影響,仍是掛著一貫的陽光笑容。

「不然呢?我還能去哪裡?」

孝梨翻了一個大白眼,接著轉身把做好的熱壓吐司裝盒裝好,另外一份則是放在盤子裡。

「你如果真的這麼閒,那你督促我媽好好吃早餐好了。」

語畢,她便扭頭就走。她不想再多看他那雙琥珀色的眸子,那會讓她深陷其中,而她明白,只要一旦墜入了,她又會注定為此再次受傷。

尹智羽一記手刀過去,落在靛藍色的腦袋瓜上,白若盈像是被電到一樣迅速挺起脊椎。

「小盈…,不要打瞌睡了。」

智羽垂著眼簾,右手寫歷史的原子筆可沒停過,她壓低聲音和白若盈說道。

「嗯……,可是我英文真的光看就想睡嘛。」

她揉揉幾乎快睜不開的眼睛,音量放的和智羽一樣小。

她們兩人現在人在E高附近的市立圖書館裡讀書,她們來的時候很幸運,自習室還有座位,智羽聽雪凌說,通常接近段考的時候總是會有一堆人來佔位子。

「妳真該慶幸今天有位子讓妳睡覺的。」

智羽睨了一眼身邊的女孩,目光再次回到歷史作業上。

「好嘛好嘛…我已經盡量在背單字了啦。」

她嘟起嘴想撒嬌,但尹智羽可不吃這套,她蓋上白若盈的英文課本,開始抽背單字。

「Negative。」

若盈皺了皺眉,回答的支吾。

「消極的…。」

「Amount。」

智羽隨即又抽考一個。

「唉唷!不知道啦。」

白若盈搔了搔頭髮,解開束起馬尾的絨布髮圈套在左手。

「今天沒有把第二課單字背完一半,妳就休想我會跟妳練唱。」

智羽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清冷平淡,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

「一半也太多了吧…。十個欸。」

見若盈愁眉苦臉的,尹智羽的嘴角倒有些失守。

「之前多花點時間背不就好了嗎?」

她抓過白若盈的課本,把稍微簡單一點的單字畫螢光筆。

「好了。就這七個,沒背完不準練唱。」

語畢,她便拿著剛亮了螢幕的手機進了廁所。

尹智羽打開通知一看,原來是朴書蔓傳的簡訊。

『和孝梨一起。今天也是晴天。』

隨即又傳來一張她們兩人在A女中外面的合照。

『陪這丫頭來看外文展。』

是韓孝梨親自傳的訊息。見她終於上線了,智羽也就放心多了。也許只是我多慮了。她心想。

『段考Day,自習Day,讀書之秋。』

隨後她又傳了一張從廁所門口拍出去的圖書館到群組裡。看到韓孝梨又是日常吐嘈自己,心裡竟有些暖意流淌而過,尹智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自從上次朴書蔓發生那件事之後,直覺認為韓孝梨好像也會有事。

因此現在孝梨每一個平凡不過的動作,都能讓智羽倍感安心,但也正是這樣,當她有些微不尋常時,尹智羽也更為緊繃。

「我也想太多了吧…。」

她甩甩頭,洗了手後就出去和白若盈會面。白若盈為了能練唱,果真花了半個小時就把七個單字通通背完了。

「只要有心,妳還是能讀書的嘛。」

尹智羽半閉著眼淺淺微笑,迎面對上和煦微風,髮絲倒是受不住力的牽著黃色髮圈隨風飄揚。

「別說了,我感覺腦細胞快死光了。」

若盈沒綁起先前拆掉的馬尾,那風乘著一大抹沒稀釋過的深深靛青撞上了她背在身後的吉他琴頸上,又緩緩往兩側滑開,看來似藍色的錦鯉旗。

「來吧!說好的練唱!」

她揚起一貫的燦笑,坐在圖書館外設置的公共長椅上,直接掏出了吉他。對此,尹智羽嘴邊笑意加深了些。

她清了清喉嚨,那清冷溫潤卻又帶點溫柔的歌聲再一次的描摩每一句歌詞,終究是為今晚的夢下了一個註解。

如果我是一個男生,我想我能明白愛上一個女孩是什麼感覺,我承諾一定會成為一個更好的男人。我會細聽她的傾訴,因為我明白失去一個你最重視的珍寶是什麼感覺。

「孝梨,妳每天下課就是上班,下班之後我都只能送妳回家,我真的好寂寞……。」

陌生的男聲響起,聲線是如此稚嫩宛如一個國二生。

街道四處沒有任何一盞路燈,也看不見任何人影。

「而且,國二不能打工吧,是犯法的。那老闆竟然還收妳當洗碗的。」

男孩繼續打抱不平,女孩這時才悠悠開口,帶著女孩特有的柔情與甜蜜。這時一盞黃光才緩緩亮起,照在那秋穗般的金髮上,接著四周才又慢慢現出原形。

那是一條通往家的路上,沒有任何車子,也沒有任何貓狗的吠叫,女孩多少有些懼怕,但她信任她手心溫暖的源頭-----她身邊那個男孩。

「別鬧了,聖允,你明知道我需要這份收入。」

雖然語帶撒嬌,但字句仍是責備男孩的不體貼。

男孩停下了腳步,側過身來面對女孩,男孩的輪廓有些模糊難辨,但依稀明亮的是他深沉的琥珀色瞳光。

「韓孝梨,妳愛我吧?」

面對男孩突如其來的質問,那淺棕色的眸子閃現一抹驚慌。

「當然啊,你是我男朋友欸。」

男孩欺身壓上背貼水泥牆面的女孩,柔軟的黃光忽地一閃,變成了冷冽的白光,只打在兩人身上。

「孝梨,我好寂寞…,妳可以陪我嗎?」

男孩的身影模糊的近乎只剩那明亮的琥珀色眸光,但仍然能辨識他不等女孩的回答,就輕貼上她的唇。

女孩驚訝、驚喜甚至有些接近驚慌。那是她的初吻,她不是介意男孩奪取,只是這裡是街上。

「聖允,這裡是街上……。」

女孩撇過臉,白皙的肌膚難免染上淡淡暈紅。男孩的鼻尖湊近了她的耳垂,女孩一驚,回過頭來,又是那種令人臉紅心跳的距離。再次的,他的唇輕貼她的唇,那樣柔軟對柔軟、冰涼對灼熱的感受讓女孩有些目眩神迷。

「吶,孝梨,做吧。」

男孩快速拉開和女孩的距離,接著拉她進暗巷裡,他的手掌蓋著她的後腦杓,左手輕握她的手腕,微緊的。

急速的灼熱瞬間消失,轉而被冷涼灌入,然後,又是一陣綿軟的溫熱緊貼著,女孩有些敏感的用力呼吸著,起伏的胸口一直磨擦著對方稚嫩卻有些堅硬的胸膛。

「別鬧…唔。」

男孩的食指半強迫的勾起她的下顎,唇齒又再次貼上,有些霸道和柔情,那清亮不過的眸光消失了幾秒,又再次出現。

「我沒鬧…,我真的好孤單,孝梨,我想妳,好想好想的那種。」

他的額靠上女孩的額,閉上了眼睛,那瞬間,連那琥珀般的光芒也消失了,又是一片黑暗。

「不然我們就這樣,額頭貼著額頭,再多感受彼此的溫度,可以嗎?」

良久,女孩的聲音響起。

「嗯。」

希望我們能一直一直一直這樣,待在這條沒人的巷子裡,好像全世界只剩我們,就連我們很靠近也看不見彼此的形影,我們只能貼著對方的體溫和鼻息,辨識我們其中一個都未曾離去。

女孩的聲音比方才的對話都還要更為清晰,像是輕聲的,對著智羽的耳朵傾訴。

尹智羽兩眼一睜,鬧鐘正巧響起。

她按掉鬧鐘後,耳邊還是有些撓癢,那屬於孝梨的聲線和氣息,都是那麼的真實。

真實到她還以為國二時的韓孝梨正在跟她說話。

「……瘋了吧我。」

她垂著深藍的眸光,本想打電話向簡琬齡請假,但突然想到今天有三科的隨堂考,一旦請假可能又要補考,思及至此,智羽也嘆了口氣放下準備撥號的手機,匆匆打理好自己趕公車去了。

我永遠記得,那天你給我輕如羽毛的吻,像現在這樣,沒有什麼比現在更好的了。

韓孝梨再次看見那清亮的眼眸時,著實嚇到了。

「……聖允?」

她的嗓音再次回到國二時的稚嫩,那聲音甜的刺痛她的耳膜。

「孝梨…,真的不能跟我來一次嗎?」

那熟悉不過的對話,完全沒有變,韓孝梨吞了口口水,她還記得事情會怎麼發展。

那琥珀色的視線掃過桌上火柴盒大小的物品,降落在孝梨身上,那瞳仍舊攛掇著她波瀾不驚的心坎裡,掀起陣陣駭浪。

「幹嘛啊!我是妳男朋友欸,不是說愛我嗎?」

語氣也許是生氣的,但她卻從那雙眼中讀出許多不解與疑惑。

他永遠不知道,韓孝梨心裡在想什麼,他也不想知道,因為他只在乎自己。

那刻起,孝梨開始懷疑聖允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但她決定閉嘴接受這一切,因為閉嘴總是能解決所有男人給自己的刁難。

「還是妳已經跟餐廳老闆上過了。」

聖允的臉色沉了下來,掠過一絲不屑,但僅此一瞬。

他很快的脫下襯衫,坦露出有些淺淺肌劃的上身,欺身壓上韓孝梨的身體,她感受到了他身上每吋肌膚的灼熱。

「我跟老闆只是雇傭關係。」

韓孝梨直視他的眼睛,她記得最清楚的,就是他那雙彷彿未經雕琢過的琥珀的雙瞳。

「我們未成年。」

韓孝梨記得她這麼勸阻過他。

「沒關係的。」

他的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竟安撫著韓孝梨躁動不安的心,隨著身上衣服越來越少,她知道,她的第一次給了聖允。

或許她從來不是害怕聖允對她怎麼樣,而是在那之後發生的一連串的事情。

「孝梨?妳還好嗎?上課要遲到了。」

韓孝梨驚醒,原來是場夢,但滿臉的淚痕再止不住心裡無盡的深淵撕扯著她。

「閉嘴!給我滾!」

她衝出房間,推開了全宇誠跑進浴室。不管三七二十一開了蓮蓬頭就往身上沖。

直至她分辨不出熱燙與冰冷、眼淚或是水,孝梨才漸漸從哭泣中停止,默默關掉那沾濕自己一身的自來水。

「小羽,跟妳介紹一下。他是我們吉他社三年級的教學,郁懷穎學長。」

比賽迫在眉睫,即便智羽跟若盈多半勝券在握,她們還是認真抓緊時間練習。

就是下個星期一了,E高歷屆的歌唱比賽都會在早上的時候花兩節課比賽,評審除了E高本校的音樂老師,還有想挖角歌唱新星的經紀公司,這次甚至多了知名的模特兒春宇凡。

學校今年會請他,估計是因為是個小有名氣的校友吧。

「學長好。」

尹智羽禮貌性的點了點頭,和郁懷穎臉上大大的笑容有些反差。

「妳好,我是小盈的大直屬學長,也是退休的老人教學,叫我茄子就好。」

智羽挑了挑眉,不可至否的看了看他一頭紫色短髮。

「我想找茄子學長來替我們鼓伴奏,可以嗎?」

白若盈雙手合十。原來這是一個先斬後奏的決定。

「我都可以,只是需要配合一次。」

她聳了聳肩,調了調麥克風,示意若盈跟懷穎可以準備了,兩人很快就把樂器準備好,跟智羽合了一次,意外的是,即便沒有跟郁懷穎合作的經驗,智羽仍然配合的很好。

「喔喔喔學妹不錯啊,看來妳們的贏面真的很大欸。」

他拍了拍身下的木箱鼓,興致高昂的說道。

「那是學長不嫌棄。」

尹智羽閃現淡淡的笑,近乎只有一秒。

郁懷穎笑而不語,直盯著智羽瞧,直到她渾身不自在、白若盈開口叫他。

「學長!你什麼時候對小羽有意思了。」

白若盈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懷穎左手靠在膝蓋上托著有些消瘦的麥色臉蛋。

「我只是在想,學妹妳好像不太愛笑?」

尹智羽一愣,半垂著眼簾躲開他的灼灼目光,那視線彷彿林子又看自己的眼神,那種好像把她整個人看透透的感覺。

只是在他那薰衣草色的眸子裡,沒有一點林子又的單純和憐憫,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好奇心。

說白一點,尹智羽覺得很不舒服,或者說----不安。

「我本來就不太愛笑。」

她揚起眉,決定對上他的眼。

「小羽剛開始確實是不太愛笑。」

白若盈偏了偏頭,思考了一下她們初識的日子。

「這樣啊…那上台的時候應該會很吃虧喔。」

郁懷穎的笑始終都掛在臉上,智羽認真覺得他的嘴角會不會抽筋。

「這就不勞煩學長擔心了。」

尹智羽倚在社辦的窗框,一陣隨即而來的風挑起她墨綠的髮,在她糝上夕陽餘暉的面龐上遊蕩、滑落。

郁懷穎出乎意料的收起了笑,反倒挑了挑眉。

「是嗎?我很期待妳的表演。」

語畢,又是陽光一笑,尹智羽覺得白若盈跟郁懷穎即便差了兩個年級,也還是合得來的最大原因在於他們有類似的性格。

「我得走了。」

智羽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正好五點半。但她的焦點並不是放在那大大的電子時鐘,而是通知欄有沒有韓孝梨的回覆。

她今天一早的時候就傳了一通簡訊給她,是有關夢境的事情,但直到現在仍是沒有半點答覆。

上線時間再次顯示為一天前。

她沒有主動打給朴書蔓,這應該算是她和孝梨的默契----她們都不希望朴書蔓擔心。

「妳要走了?那我也跟妳一起走。」

白若盈說完,行動力極高的收起了吉他。

「小盈,妳陪我練習我們畢旅要表演的曲子。」

尹智羽才開口要拒絕,懷穎就像是預先知道她的決定一樣,不動神色的支開白若盈。

「拜託,你們畢旅關我屁事。」

她翻了一個白式白眼。

「阿淼今天沒留啊,妳陪我練一下會死喔。」

他轉頭看向尹智羽,目光深及她眸底,彷彿已經穿越了最深的海洋,觸及她隱藏著的心底。智羽有些害怕,害怕他看的透徹的薰衣草色視線。

「學妹再見。」

尹智羽牽起淡淡的笑。

「謝謝學長願意幫忙我們的比賽。」

「小事。對了,我能叫妳小羽嗎?」

他眨了眨眼,方才那灼烈的眼光收斂許多。

「無所謂,學長方便就好。」

話語剛落,她便轉身走出社辦,往校門口走去。

「我勸學長不要打小羽的主意。」

他回頭對上白若盈有些嚴肅的灰色眼眸。

「幹,講的我好像對她有興趣。」

郁懷穎翻了個大白眼,嘴角擒著一抹痞笑。

「說不定啊。我不能保證也許哪個女生會突然撥動你心弦。」

語畢,白若盈的指尖彈了一下吉他弦。

「妳現在是怎樣,愛不到就要斬我桃花是不是。」

懷穎的語氣裡多是開玩笑的,沒真的生氣。

「我才沒有,誰不知道你喜歡他。」

白若盈頃顏一笑,深藍色的長髮垂在耳邊。

「我只是想說小羽不適合你而已。」

他挑眉。

「喔?是嗎?」

若盈聳了聳肩。

「當然是。」

她沉了太多秘密了。她心想,但沒說出口。

「要是她讓你花太多時間去深入了解,保不定又要重蹈覆轍了。」

若盈難得的收起療癒人心的陽光笑容,只是稍稍勾起了唇角。

白若盈並不是對尹智羽不好奇,而是有時候不過問也許才是對她最大的理解。

「儘管放心吧,我只喜歡他。」

郁懷穎從木箱鼓上下來,抱著鼓頭靠在鼓上。

在他的心裡,竟然浮現起那人的面龐、他的聲音,以及那跟尹智羽一樣淡然的眼神。

眼睛總是騙不了人的,除非你的眼裡放棄了儲存任何情緒,是他帶著他懂了這句話。

「你會很辛苦的…。」

白若盈輕咬下唇,決定撇眼不看懷穎。

郁懷穎的紫色眼瞳不再像方才智羽還在時那麼熱烈閃亮,反而蒙上了一層黯淡的霧淞。

「妳也是啊……。」

若盈低頭撥彈吉他,細細綿綿的成一段湮嵐,闖進懷穎的耳膜,在他嘴裡描繪出一首歌曲。

「我許下第一千零一個願望,有一天幸福總會聽我的話,每一個心都有一雙翅膀,帶我去到不了的地方。」

他們都許了願了,卻仍然等不到幸福,更等不到那雙翅膀,到達他們始終到不了的地方。

喜歡的人的心上。

韓孝梨的情緒比自己想像的嚴重很多,全宇誠細思許久,還是決定打通電話。

「多敏,妳明天代替我來看看韓家的情況吧。」

他收起平時的笑容,視線看著地上,不知道看著什麼。

「韓家?韓孝梨嗎?情況嚴重到不能跟男生相處了嗎?」

電話中的多敏有著沉穩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個三十出頭的輕熟女。

「不是無法相處,而是排斥。」

全宇誠嘆了口氣。

「我怕我再跟她共處一室可能不會有好效果。」

她聽著他的一字一句,停頓許久。

「我知道了,那我明天會去看她。但前提是你也要去,在外面等就行了。」

全宇誠抬頭,望向今天的星空。是朔月夜,雲層也有些蓋住唯一在夜空裡的熠熠繁星。

「謝了。」

掛掉電話後,他望了望韓家,燈火都已經熄滅了。他最後也只得回去。

然而就在他回去之後,一個冷冽怨恨的眼,掃過韓家。

是韓父,他不知怎麼的,竟然又跑了回來。

「好啊…韓孝梨,妳這死婊子,看老子怎麼治妳。」

他嘴角抽動著,然後慢慢的隨著字句逐漸完整,漾開一道使人畏懼的笑。

房裡,韓孝梨已經關上燈。

今早的事當然引起了全宇誠跟韓母的重大關注,她有些懊惱自己應該再忍下來,才不會讓其他人擔心----尤其是韓母。

當然,她情緒越穩定,社工的觀察也越快結束,才不用一直看到全宇誠。

她嘆息著,最終打開了手機。

有一封智羽的簡訊,她不用點開就知道她也跟她做了一樣的夢,那條訊息估計是來慰問她的。

一瞬間她淚眼婆娑,手中的螢幕化為模糊的光。

韓孝梨真的好想告訴她所有事情,她想跟智羽說她好累好痛苦,自從兩年前和聖允做過一次之後,他們牽手走在路上被韓父撞見,韓父把她抓回家用什麼樣不堪入耳的字句羞辱她,甚至侵犯她,她真的不想要再忍了。

可是話語到了嘴邊,卻又吞了回去,這段回憶不斷來回反芻,燒灼著韓孝梨的理智,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即便她猜到這件事遲早會被智羽知道。

迷迷糊糊中,本來害怕睡著的她,也就這麼入了夢鄉,回到那個夢裡,回到夢裡的下一個場景。

又是那條回家的路,又是聖允牽著她的手,不同的是,韓父在回來的路上看到了他們。

「韓孝梨!」

她還記得他那雙生氣而不明顯的通紅眼眶,正注視著小倆口牽緊的手。

韓父前去扯開韓孝梨,什麼話也沒說的就拖著她回家。

韓母已經睡下了,不知道為什麼。

「妳好樣的,工作做到去交男朋友了。」

他把她抓進她房裡質問,低聲的,帶著些許酒味和炒血腸的味道。

「幹!說不定妳的錢根本不是打工來的,是睡來的吧?」

他一巴掌落在韓孝梨臉上,孝梨急著想爬起來,卻又被韓父壓制在地。

「老子今天一定要讓妳嘗嘗什麼叫懲罰。幹,一個女人不好好顧家出去打工,果然是個婊子。」

於是乎,他脫下了衣服,欺身壓上韓孝梨,那重量壓的她想逃、想吐、想哭。

她深深吸氣,然後猛然睜開雙眼,那該死的男人就正在她的房間。

「你在這裡做什麼!」

韓孝梨把手邊的鬧鐘往韓父頭上砸,差點砸的他失去意識。

「操……,當然是來懲罰妳啊…。」

她跑到房門邊,發現門被往內反鎖了。

幹。

她心想。難道一切又要重演了嗎?韓孝梨喘著粗氣,看了看手裡的手機,決定撥號出去。

她別無選擇,只能撥號給全宇誠。

「救我……。」

韓孝梨這時才發現,她的聲音顫抖到再也無法鎮定。

原來,她從來就沒有釋懷過,她其實也沒有那麼勇敢。

她甚至因為韓父,兩年來寧可自己走路,也不肯搭公車,只因公車上離陌生男子總是那麼的近。

她更是再也不曾晚歸,甚至連哥哥不經意的碰觸都會讓她反射性的閃的遠遠的。

她只聽見全宇誠的一聲『喂?』,手機便被那男人抽走,丟到房間另一頭。

「呀…,死女人…不想活了嗎?」

韓父那總是帶著酒精氣味的聲音,落在她的耳邊,然後涼了全身。

猛地,他拉著她的金髮,把她甩到地上。

韓孝梨無從反抗,連希望也不敢奢求,也許打電話給全宇誠也不會有任何幫助吧。

她想起了當年的張聖允,自那天之後,漸漸疏遠於她,然後分手、轉學、搬家。

那雙曾經溫柔的琥珀色雙瞳,逐漸隨著那年梅雨,消融而逝。

 

下集待續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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