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 迷惘
『明明知道自己不想成為老師，我卻找不到適當的理由和夢想，去拒絕所有接踵而來的安排。』
尹智羽離開朴書蔓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來她都是這麼努力的在高中裡唸書，甚至沒什麼休閒娛樂，她以為父親就會看見她的努力，她以為她這樣就能得到和朴荷炩一樣的稱讚。
但沒有，一切都只是她以為。
「書蔓啊，妳怎麼國文還是只有八十分。」
她看見父親皺起眉頭時，下意識的撇開了眼神，緊咬著下唇，甚至手不自覺的捏著制服裙子。
「我說過，要考上師大不是那麼容易吧。」
朴父的眼光銳利的像把刀，狠狠削過書蔓漆黑的瞳仁，連帶那冰冷的語氣。
語畢，朴父站了起來，抓過朴書蔓的頭髮，把她扔進她的房間。她不敢多吭聲，因為一旦發出聲音，後果不堪設想。
接著，朴父又把考卷粗魯的揉成一團丟在她房間的地上。
「荷炩能做到的，妳一定也可以。下次考卷沒有九十分就不必拿來給我看了。」
朴書蔓怔怔的坐在地上，和考卷大眼瞪小眼，默默吞食剛剛的那句話。
朴荷炩能做到，朴書蔓也能做到。
她感覺到有東西在她頰邊擦過。
姐姐能做到，我也能做到。
她略過眼前的模糊，心裡這樣催眠自己。
我能做到的我能做到的我能做到的我能做到的
我能做到的我能做到的我能做到的我能做到的
當朴書蔓回神時，她發現她正拉著自己的頭髮，口中念念有詞。
她一愣，不知為何的她想照照鏡子看看現在的自己。
不看還好，看了才發現自己雙手拉扯她澎亂的亞麻色頭髮，臉上掛著兩行未乾的清淚，眼裡有些血絲。
「我做不到。」
朴書蔓哭的更兇了，卻沒有任何嗚咽聲。
「我做不到。」
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緩緩的搖著頭。
我做不到。她想要這樣對父親說，但，沒有方向的她又有什麼資格這麼說呢？
連風都知道自己的方向，朴書蔓卻不知道自己何去何從。
※
開學至今已經一個月了，時間很快的來到不冷不熱的三月，初春還保留著二月新年時的喜氣，吹起了櫻花氣息的風。
尹智羽極為出色的適應能力讓她很快就步上正軌，漸漸習慣許多功課和考試，以及一個星期後的軍歌比賽。
「小羽，等等物理要考什麼？」
聞言，智羽抬起頭，望向冬雪凌的灰色瞳孔。
「2-3到2-4，就前兩節課琬齡教的部分。」
話語剛落，雪凌的臉便垮了下來。
「蛤…可是那個地方我不太會欸…。」
尹智羽輕輕勾起嘴角，從鉛筆盒裡拿出了兩支藍筆。
「那我教妳吧。」
冬雪凌灰色的眼睛像是裝了星星一樣，突然間亮了起來。
「真的嗎？太好了，那我等下請妳喝飲料。」
尹智羽挑了挑眉，笑容漸淡。
「不了，妳下節課教我數學好了。」
她嘆了口氣。
「我快被三角函數電爆了。」
這時一旁的白若盈輕輕撥弄吉他的琴弦，隨即便做了暖指練習的幾個和弦。
「小羽，妳會不會想要參加學校的歌唱比賽？」
若盈邊說邊停下練琴的手，遞過來一張報名表。
『E高之星歌唱比賽』
上面斗大的標題吸引了智羽的注意，不過很快的，她的思緒便回到了現實面。
「軍歌比賽結束再說吧。而且我們社團也忙著練習，我不一定有時間參加。」
她又想了一想。
「而且還有考試。」
尹智羽一看上面的比賽日期，是在段考前兩星期。
「說到考試，小盈，妳英文還不認真點嗎？」
雪凌突然開口。
「這學期再不及格就要被當囉。」
說到這裡，白若盈神色泰然的又撥弄起琴弦，簡單美妙的和弦便流淌而出。
「嘿嘿，就是這樣才找妳們啊。英文老師說，只要我參加歌唱比賽表演英文歌，她就保證不當我。」
她眼睛骨祿一轉。
「前提是要有得名。」
冬雪凌仍是擔心的皺眉。
「老師能控制的分數很有限。」
若盈聽到這，嘟起嘴擺擺手。
「不管了啦，反正小羽妳要不要參加啦，拜託拜託嘛，這關係到我的英文能不能Pass啦。」
拗不過她，加上這比賽對於白若盈來說是真的蠻重要的，尹智羽只好答應下來。
「等等！我先說好，我沒有什麼時間能準備歌唱比賽，所以只能唱我會的英文歌。」
白若盈二話不說的點了頭，尹智羽見此便在報名歌曲那欄填了『If I were a boy』這首歌。
「謝謝尹智羽大人！」
丟下這句話的白若盈捧著報名表便開開心心的拿去交了。
「這樣好嗎？小羽妳會把小盈寵壞的。」
雪凌嘆了口氣，看著沒什麼表情的智羽。
後者只是攤了攤兩手，表示無奈。
「總比她被當掉好。」
冬雪凌一愣，莞爾一笑。
「小羽就是這麼容易心軟。」
尹智羽抬頭，對上冬雪凌的笑臉，表情一僵，陷入了回憶裡。
雪凌見狀，才剛打算叫她，鐘聲便響徹雲霄。
「啊！上課了！怎麼辦我還是不會啊。」
這一叫才讓尹智羽回過神，看著慌張的冬雪凌。
「我怎麼了……。」
那句話靜靜的，嚼在尹智羽口中，卻深深的，燙在一旁正在裝睡的栗默心裡。
※
一天又結束了，但此刻的朴書蔓卻並不是特別想回家，她手中攥緊了小考考卷，是八十五分。
真該死。
她偷偷從後門溜進房間，一聲不響的把考卷藏在抽屜裡面的上面夾層。
朴書蔓沒開燈，反身躺在床上，先把手機關了靜音，再傳簡訊給家裡說晚點回去。
這樣應該能逃過一劫吧？。
她嘆了口氣，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不是每件事都能跟父母說實話。
書蔓想起之前和智羽通的那通電話，心裡開始盤算起自己的未來。
如果自己高二前都還沒有想做的事情的話，那就照著父母的意思去考師大吧。她心想，但還是有些不甘心，明明生在這樣自由的年代，卻沒有任何夢想，說實話還真有些奢侈浪費。
不知不覺間，朴書蔓就這麼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
尹智羽做了一個夢，是有關朴書蔓的。
她的印象裡，夢中有一道黑暗的長廊，長廊盡頭就是朴書蔓的背影。
尹智羽嘗試走近她，但發現越是想靠近，就離她越來越遠，索性就開口叫了書蔓。
「書蔓！」
她回過頭，眼神裝滿驚恐和淚水，用唇語說了句話。
接著，朴書蔓的背後伸出一隻粗壯的手臂，一把拽著她摔到了地上。
尹智羽幾乎是被嚇醒的，在靜謐的空間裡，她似乎還能隱約聽見自己的喘息聲。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她愣了一下才接起電話，是韓孝梨打來的。
「喂…。」
「朴書蔓有點狀況。」
尹智羽從床上彈了起來，看了看時間，現在是早上五點。
「妳不用擔心，只是皮肉傷。比起這個，我比較想跟你討論另外一個問題。」
韓孝梨的口氣十分平靜淡定，看來朴書蔓是真的沒受很大的傷。
「書蔓昨晚受傷前，是在睡覺的。」
尹智羽屏息聆聽。
「據她昨晚包紮之後打電話給我的內容，說是夢到她爸拉著她的頭髮拖到房間裡，她為了抵擋所以用右手肘撐著地板一路拖行，沒想到醒來之後……。」
「她有了夢裡的那道傷。」
尹智羽語氣平淡，心裡卻有些震懾。夢裡的一切也有可能成真嗎？令她更害怕的是，她竟然跟書蔓夢了同樣的劇情。
或者說，同一個夢。
「幹。這真的很恐怖，這是朴書蔓那傢伙第一次哭著打電話給我。」
韓孝梨說的平靜，但相信她和尹智羽都感到萬分害怕。
「還好只是皮肉傷。對了，書蔓的精神狀況呢？」
智羽皺眉。
「她爸應該沒再對她做什麼吧？」
她們兩人都知道，朴書蔓的父親是怎樣的嚴格，也知道偶爾她身上的傷，都來自於那個男人。
「我最近沒再聽說她身上有傷了。」
聽筒另一邊嘆了口氣。
「妳不用擔心，我跟朴書蔓我都會好好照顧的，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似乎戳破了尹智羽心裡的擔心，韓孝梨半開玩笑的說著。
「我和她現在都在A女中裡讀書，如果有狀況我會像今天一樣打電話給妳的。」
智羽懸在喉頭的心總算鬆綁了些，在寒暄過後，韓孝梨便掛了電話，她再躺回床上卻是再也無法入睡。
她不只擔心朴書蔓的家庭狀況，還有那個夢。
和讓夢境成真的這件事。
※
朴書蔓昨晚被嚇醒之後就不敢再睡了，但有些勞累的她還是敵不過睡意的在凌晨時分淺淺的睡了一下。
她在包紮完傷口後便打了通電話給韓孝梨，聽到她接起電話的瞬間，書蔓忍不住哭了。
然而這些，朴父朴母都不知道，今早她要出門時，朴父才看見她手肘上的傷勢。
「書蔓，妳手怎麼了？」
他的眉心滑過一個結。
「沒什麼…，昨天體育課受的傷。」
她下意識的想藏起傷口的部分。
「女孩子怎麼這麼不小心。我看看。」
朴父才剛要探手，朴書蔓竟下意識的後退了，直到朴父愣了好一下子，書蔓才緩緩移回正位。
「沒事的…擦藥就會好了。」
他沒多說什麼，只是輕輕點點頭，卻難掩失望的神情。
朴書蔓並不是刻意要躲著他，只是有些時候父親打的比較狠，加上昨晚的夢，她近乎是反射性的在保護自己。
「我出門了。」
「……路上小心。」
書蔓趕快把東西吃一吃之後，便出門上學了，而那句父親的路上小心，輕輕柔的，落在她的心上。
其實她的父親，並不是本來就這麼嚴格的。
下集待續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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